汉学家说
精读深析,译有真得
世界著名汉学家,挪威奥斯陆大学汉学系荣休教授,牛津大学默顿学院汉学系教授,哥本哈根大学汉学系客座教授。
主要学术兴趣为“比较视野中的汉语语言哲学、汉语语法和概念史”。主要著作包括李约瑟主编“中国科学技术史”第7卷《中国传统语言与逻辑》(Science and Civilisation in China, Language and Logic 1998)、《汉语文言句法面面观》(Aspects of Classical Chinese Syntax 1981)、《威廉·冯·洪堡致雷慕沙书简与古汉语哲学语法》(Wilhelm von Humoldt’s Brief an Abel Rémusat und die philosophische Grammatik des Altchinesischen 1979)。
以下为何莫邪教授访谈实录整理:
我最早在牛津大学接触中国文化时,被中国文化“引诱”了,在牛津的7年间,我用英文翻译了大部分的《淮南子》,后来还将其作为我博士论文的研究对象,从古汉语逻辑的基本结构上去分析它。我很坚定地认为,掌握汉语语法的逻辑是汉学的基本功。有些人认为东方语言是依据(和西方)完全不同的逻辑原则运行的,但只有正确理解汉语的语法逻辑,才能顺畅开展汉学工作。1980年,我将自己历时5年完成的博士论文寄给了汉语语法大家吕淑湘,吕淑湘先生不仅亲笔为它提了名,还将其作为北大学生上课的教材,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鼓励。
在古汉语的研究中,做好训诂、打好基础、厘清文化背后的逻辑基本结构都是非常重要的。古代汉语的“哲学语法(philosophical grammar)”能够满足表达的精确性、清晰性的基本要求。我曾经运用语法分析,批评美国的《淮南子·氾论训》英译本,发现一篇文章里明显的错误有297个,这就明显是基础没有扎实,训诂没有做好。
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,譬如说“我”,一般“我”指的是自我这个主体,但孔子的“我欲仁,斯仁至矣”,很多人翻译为“孔子说,‘我要仁,我就已经达到仁了’”。这种翻译有一股傲慢在里面,怎么只有孔子这种圣人才能达到“仁”吗?普通人达不到“仁”吗?肯定不是,他的原意是想表达:“仁”本就藏在我们的身体里面,通过我们自身的努力,通过我们道德的自觉,就有可能唤醒它、找到它。他在这里强调的是,人对于道德修养的主动性和自主性。以为孔子在围绕他本身说话的这种理解,就是由于文言文功底不够扎实,对儒家文化的逻辑也不清楚,导致出的一个很大的误区。
哲学就是这样,没有这种逻辑分析过程,就没法深入到这种哲学所造就的文化的核心区域。现在部分汉学家对于中国哲学的理解和翻译是很糟糕的,古代汉语作为汉学研究中至关重要的工具,已经显示出了它潜在的绝对的重要地位。我们有各种各样的充分的理由去好好地研究古汉语,搞清楚古代汉语的语法框架和中国哲学逻辑的基本结构,你才有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汉学家。
2024-12-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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